元燿不知道李夫人是什么时候挂断的电话。

    但她的最后一句话,似还回荡在耳边。

    “裴云是我平生少见的理想主义者。”李夫人叹息,“你有这样的哥哥,他又这样对你。这真是一种幸运。”

    幸运?

    元燿空空茫茫地想。

    你们怎么敢说我有裴云是种幸运?

    那是你们没看到,裴云曾经带给我的背叛、伤害和痛苦。六年来的每一天,我只要想起他的绝情,就辗转反侧,寝食难安!

    想到这里,他的心脏又开始不规律地收缩着,一阵阵痉挛,胸口的地方锐痛。他放长了呼吸,将自己深深沉浸到那份痛苦中,却更加迷茫。

    我是恨着裴云的吗?他问自己。

    理应是这样的。可却又不止如此。

    当他越过黑暗,望向聚光灯下的裴云时,依然会忍不住悸动骄傲;当他眼睁睁地看着裴云身陷梦魇,眼角流泪时,也会心痛;当他听到别人污蔑裴云时,甚至会愤怒,比自己受委屈更加愤怒。

    当几天前,裴云满眼冰冷厌恶地看着他时,他竟生出了一种强烈的自我厌弃。

    恨不得就此消失在裴云的目光中。

    所有人都说你对我好,可你既然对我好,为什么六年前要背叛我、抛弃我?为什么六年来,要与我陌路?

    如果你也恨着我,为什么还要为我奔波求情?为什么要在我无理取闹的时候,无奈地笑看着我,似乎打算包容我所有的过错?

    太混乱了,一切都太混乱了。

    他浑浑噩噩地想着一切,一会儿心狠,一会儿心软,一会儿恨裴云,一会儿恨自己。终于在万千纠纷中,猛地垂头把脸埋入了双膝,紧紧抱住身子,发出了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。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威尔逊宿管哼着小曲儿,一边溜溜达达地做着最后的宿舍检查,一边给自己买机票。

    太好了,他想。终于熬到学期末了,终于盼到这群猴孙归山了。等做完这批检查,他就能立刻登上返回第二星系的机甲,在家里踏踏实实地歇上三个月。

    这幸福的三个月中,他再也不用为违反宵禁的学生们提心吊胆,也不用半夜爬起来,去揪那些违反校规的学生回来睡觉。他愈发稀疏的头发,终于能在充足的睡眠和安逸的心态中,重新滋生。

    他越发性质高昂,小曲儿唱得婉转悠扬,走过转角时还配上了华尔兹滑步——

    “宿管。”有人在身后叫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