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澈在守丞府过了盛夏的暑热之后,安稳的咸鱼日子便到头了。

    江守丞担心凌澈荒废学业,老早就给他相中了碧淮书院的徐老,徐乐贤是当世大儒,腹笥渊博,阶庭兰玉。

    江守丞与徐乐贤曾是同门师兄弟,只不过徐乐贤没有入仕,只安心在书院里做个小小的教书先生。

    本来姜梣已经是徐老的关门弟子了,但江守丞同他讲了凌澈,徐老便做了个顺水人情,答应收下了凌澈。

    凌澈从沈氏知道这件事之后心里哀嚎不已,可这是人家的一片心意,他总不好推脱不去,否则也忒好心当成驴肝肺了吧。

    好在他是同姜梣一起去书院求学,有这个玩伴,想来到时也不会太过无聊苦闷。

    这日天气晴好,丹桂飘香,正是碧淮书院秋季办学,开放院门的日子。

    碧淮书院是江州最大的书院,且夫子皆是当世难遇的学问大家,每年,想要靠恩科入仕的学子们都挤破了头地想往这儿跑。

    凌澈和姜梣是坐马车来的,带了书本和一些行李,碧淮书院建在江州的宿城山上,茂林修竹掩映间,古朴的书院静默而立,无悲无喜。

    碧淮书院极大,来这里求学的学子们有上千,且每人的食宿都在书院里,无论家是远是近。

    凌澈还看见了一口巨大的钟,清晨里铜钟骤鸣,震飞了枝上栖息着的鸟儿。

    那清冽微冷的空气直冲进肺腑,让人神情一震,醒神明目,书院里寂静无比,虽能看到许多学子们忙来忙去,行色匆匆,可却无一人喧哗。

    “我们怕不是入了和尚庙吧。”凌澈手掌竖起来掩着嘴巴,悄悄和姜梣咬耳朵。

    “差不多。”姜梣也学着凌澈的样子小声说道。

    这儿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,且每次的成绩都会记录在册,每日早课晚读日日都不能落下,一月仅有三日休沐,其余时候不能下山。

    所以碧淮书院的日子真和撞钟念经的和尚没什么区别,若不是有宋岚那大傻子每日跟他打两回架,姜梣早就在这儿憋屈死了!

    凌澈跟着姜梣左转又绕,见了那千篇一律的碧瓦朱甍,水榭庭柳后,来到了一处在窗棂外栽满天目玉兰的雅居。

    如今玉兰不是花期,正是枝叶繁茂的时候,否则满树都是佛炎苞似的练练红花,定然美不胜收。

    姜梣敲了木门,推门入内,那雅室内兰草馥郁,满室墨香,一蓄着美髯,须眉皓然,广袖长袍的中年人正端坐案牍之上。

    那人就是徐乐贤,他生得慈眉善目,悲天悯人,虽然岁月无情地在他的面容上侵蚀下了细细的沟纹,但却意外沉淀出一种特殊的韵味儿,那是经年累月的温柔。

    姜梣一见了徐乐贤便牙疼,他这老师看着如佛祖般慈目,可严厉起来犹如寒冬腊月的冷风,毫不留情,尤其是姜梣学问不精,老是被徐乐贤揪到小辫子。

    徐老温和的眼神轻轻移过来,姜梣硬着发麻的头皮进门,施了一礼,凌澈跟着他有样学样。

    “多日不见佶奴学问可精进了些?”徐乐贤淡然一笑,语气温和。